第十四集(上)

拜觀音仲平嚇破膽 盜髮簪一屍陪兩命

  小院內室,大夫為桂英把脈細查。「沒關係了,母子平安;不過,小娘子身子弱了點,不能受到驚嚇,否則動了胎氣那就不妙了。」聽到大夫這句話,仲平一顆緊繃的心才得以鬆緩,春香更是高興地拍手不已。送走大夫後,仲平轉身欲回房,卻見春香不知何時抬了長凳橫坐在房門口,一副興師

問罪的模樣。仲平心中暗暗叫苦,上前硬著頭皮叫了聲:「春香姐。」「別叫這麼好聽。」春香倏地站起身來,指著仲平開口就罵:「你這個百禍星、

喪門星,打從桂英姐知道你開始就像被活鬼纏身,什麼狗屁糟糕的事情全叫她給遇上了,你說,你到底還要將我們害到什麼地步?」面對春香的無理責罵,仲平也有些動氣了:「春香,你這樣指責我也太不盡人情了,我有今天的遭遇是我心甘情願的嗎?!桂英是我心愛的女人,我怎麼會去害她呢?」春香頭顱

一揚,一聲冷笑:「心愛的女人?說得倒好聽,你把你心愛的人藏在荒郊野外,見不得人,還要每日裡擔憂受怕,還隨時會有生命危險。」「所以我才一直勸告你們離開臨安城啊。」「你為什麼不叫崔婉兒離開臨安城?依我看,你的侍郎府就安全的很,不如讓桂英姐搬進去吧。」春香淡淡的語氣中有種不容拒絕的決定。仲平瞥了她一眼:「現在還不是時候。」「什麼時候才是時

候?」春香尖銳地反問,望著仲平的眼神冰涼的有如寒冬臘月:「你有時間拖拖拉拉,我們可沒有性命跟你乾耗下去。姓王的,春香大姐我這會兒是

吃了稱坨鐵了心;今天,你要是不給我個滿意的交待,那就來個玉石俱焚、同歸於盡!」睇著她,仲平問道:「什麼是滿意的交待?」春香的語氣堅定不移:「我要你立刻還桂英姐原配的名份,然後馬上把她給接回侍郎府。」仲平

挑挑眉不答,繼續問道:「那什麼又是玉石俱焚、同歸於盡呢?」「你言下之意是不想給我個交待了?好,是你逼我的。」瞪視著仲平,春香撂下狠話:「我知道,你們忌憚的都是崔貴,我就不相信事情一張揚開來,崔貴當真會殺了你,讓他女兒變成寡婦。我打算去面見崔貴,拆穿一切,他果真就殺了你,

我也認了;那就玉石俱焚,同歸於盡!」似未感覺她的威嚇般,仲平淡然笑道:「可是,你無憑無據,崔貴也不一定會相信你。」春香胸有成竹似地冷哼一聲:「別忘了,你還有一支髮簪在桂英姐手裡。」仲平心裡怦然一震,臉上

有了一絲慌亂:「春香,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,是會鬧出人命的。」春香抬起手握緊拳頭:「誰說我跟你鬧著玩,我真的會拿著你的髮簪昭告世人,焦桂英才是你的原配!」兀自鎮定心海急湧的波濤,仲平低聲相求:「春香,你聽

我說,這支髮簪是我傳家之寶,是可以證明我就是真正的王仲平,如果你拿去告發世人,那時不止崔貴會殺了我,任誰都可以要我這個欽命要犯的命!」「哈哈哈……」春香仰首大笑,猛又止住衝著仲平吼道:「這個時候你什麼藉口都說得出來,你以為我會相信嗎?就算是真的,那更好,我就是要你馬上解

決問題。」仲平為難道:「問題我一定會解決,可是你要給我時間啊。」「眼下已經是危機四伏、朝不保夕了,誰給我們時間啊?你現在要是不馬上解決問題,說不準今晚又會有人殺進門來。」春香一副深惡痛絕的吃人模樣。仲平正色道:「好,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,留在這裡保護你們。」「你能保護幾

天?你能留一輩子嗎?!橫豎都是死,豈能讓你置身事外?我一定會把你拖下水,大家要死就死在一塊兒。姓王的,我警告你,春香大姐我說得出做得

到!」春香話音剛落就閃進屋去,不再給仲平任何辯解的機會。望著她遠離的背影,仲平內心的憂患在滾滾沸騰,凝重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情。

  內屋中,月光瀉了一地的銀白,在燭光的輝映下,為簡陋的室內平添了幾分唯美的氣氛。桂英坐在床頭,將她滿心的期盼一針針縫在手中那小小的緞衣

上。仲平含笑推門而入,緩緩走過去坐在她的身旁,拿起小籃裡的博浪鼓搖了搖,聽著那清脆悅耳的「咚咚」聲,他笑咧了嘴。「你還不回去陪崔婉兒,還

留在這兒傻笑幹嘛?」桂英的聲音中也有掩不住的笑意。仲平的唇瓣漾起了更迷人的笑容:「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,我要留下來陪我的娘子。」伸手覆

上她微微隆起的腹部,他的眼眸閃爍著幸福甜蜜的耀眼光彩:「還有我的小寶貝。」桂英笑出聲來,輕輕推開他的手,她扭身閃避:「不要,會癢啦。」仲平不依了:「唉,都是老夫老妻啦,來嘛,給我摸摸我的小兒子在哪裡?」

「還早得很呢。」呵呵笑著抓住他的手,桂英忽地起身離開他身旁,噘起了嘴:「哦,你怎麼知道一定是生兒子而不是生女兒呢?我說啊,你是重生男,

不重生女。」仲平笑盈盈向她走過來:「沒錯啊,我就是希望你替我多生幾個兒子。因為兒子會娶媳婦,媳婦又可以生孫兒孫女,哇,那一大家人快快樂樂多開心啊。」隨著他的話語,桂英的心中似乎掠過一道未來的幸福畫面,她燦

亮如炬的雙眸裡載滿了希冀。仲平的聲音中卻又泛起了一絲惆悵:「要是生了個女的,那早晚總要嫁人,到時候,我一定會萬分不捨、心痛不已。」充滿柔情的眼眸望著她:「桂英,我不要任何我心愛的人再離開我。」桂英有些憂心

了:「那要是萬一我只生了一個女兒呢?」仲平堅定地說著:「那麼我就給她招贅,說什麼也不讓她嫁出去,免得受人欺負。」桂英臉上笑容可掬,卻又嬌

嗔地抱怨著:「好啦,你能設身處地的體會這種心情,但是,現在卻在欺負人家的女兒。」仲平面色一僵,恨聲道:「崔貴的痛苦,就是我的快樂。」「但

是,崔婉兒是無辜的啊。」桂英不喜歡他臉上那種憎恨的表情。仲平又放鬆了心情:「不要提婉兒,別掃興啊。」將博浪鼓在她的眼前轉動,逗弄著她:「你看。」清脆的「咚咚」聲令她再次綻放笑顏,兩人的笑聲和著鼓聲在陋室中不斷繚繞,久迴不散。

  入夜後的侍郎府,崔婉兒獨自坐在寢房中,神情木然地盯著桌上火光跳躍的燭台,隨著思潮的洶湧起伏,她的臉色陰晴轉換不定。小鈴子推門進來:「小姐,這麼晚了姑爺還沒回來啊?」婉兒斜視她一眼,無話可答。小鈴子心

生不平:「他一定是睡在那個女人那邊了。」婉兒幽幽說道:「是我沒跟『魁哥』說清楚,是我答應給他一些時間去補償那個女人。」小鈴子歎道:「小姐,你怎麼這麼老實啊,你能夠體諒別人,別人還不一定會領情呢。哼,天下烏鴉一般黑,哪個男人不喜歡左擁右抱、三妻四妾的?」婉兒忙為仲平辯白:

「魁哥不是這樣的人,我想他現在也是歸心似箭,只是被那個女人拖住,他走不開。」小鈴子卻不以為然,繼續添油加醋:「腳長在姑爺的身上,姑爺想回來,那個女人能奈他何?」婉兒無神的眼中浮上一種異樣的神色:「不,那個女人絕不是泛泛之輩。想我堂堂相府千金,不惜向她曲膝下跪,苦苦哀求她離開魁哥,我自信我已經對她做到最大的讓步,而她竟然可以對我視若無睹,反而得寸進尺,更明目張膽的跟魁哥糾纏不休。焦桂英,你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女人啊?」咬牙切齒地說著,婉兒的臉都有些扭曲了。小鈴子卻不如此認為:

「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那女人啊,俗話說得好,一個巴掌拍不響,姑爺他也是打蛇隨棍上,得了便宜他還要賣乖呢。」「不要再說了!」似被小鈴子說出心中所患,婉兒厲聲喝止。沒注意妒火中燒的婉兒已臉色大變,小鈴子還在說個不停:「哎喲,小姐,我告訴你,這罪魁禍首就是姑爺,他……」「啪」一記耳光打在小鈴子臉上,打住了她未說完的話,小鈴子委曲的摀住臉。婉兒的神

色有些瘋狂,聲音帶著痛苦與強迫:「不許你以後再說魁哥的不是,聽到沒有?」虛脫地伏倒在桌邊,嫉妒與憤恨已將她緊緊纏繞。

  寧謐深夜,明月當空,絲絲縷縷的月光悄悄地滑過窗欞、溜進屋來,清冷的光芒更是喚醒了仲平胸中那股龐大的不安感。垂眼端視身旁沉睡的她,輕輕喊出:「桂英,桂英。」她動了動,依然沉醉在夢中。仲平向她睡夢中也緊握在胸前的髮簪伸出了手,剛要觸及,卻又驟然縮回了手。起身坐在床沿,他心

中搖擺不定,暗自思忖:「我一定要取得我的髮簪,可是該怎麼向娘子解釋呢?總不能明白的告訴她,是為了春香藉著髮簪,威脅我給她一個名份吧。萬一,她誤以為我是不想給她個名份才想要回髮簪呢?可是,如果我不要回髮簪,難保春香會千方百計的從娘子身上拿來威脅我,也難保娘子不受她的煽動而漸漸對我心生疑懼。」幾經思量,萬般考慮,仲平終於下了決定,上前再次

伸出了手,手剛觸到髮簪,忽然,熟睡中的桂英皺緊了雙眉,面浮痛苦之色,無意識地叫喚著:「相公!仲平!相公救我,仲平!」手似乎掙扎著想捉住些什麼。仲平哪還顧得髮簪,急忙握住了她的手:「娘子,娘子醒醒,娘子。」欲將她從噩夢中喚醒。桂英驚跳而起,不停地喘息著,仲平輕拍她的背脊,連聲安慰:「娘子,不要怕,不要怕,只是一場惡夢;有我在,有我在你身邊,

什麼都不要怕。」聽見了他的聲音,握著了他的手,她纖細的嬌軀帶著些顫抖緊靠在仲平的胸膛上,聽著他的心跳,正和自己胸中的驚悸相呼應著,她慢慢

平靜下來。抬起頭,望著他,桂英的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:「相公,我一覺醒來,能夠看見你在我身邊,那種感覺真是好好,好好。」仲平又是感動又是疼惜,緊緊將她擁在懷中,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,自責地喃喃說道:「不能夜夜

守在你身邊,我實在虧欠你太多,太多。」桂英搖了搖頭,緊握住手中的髮簪,深情說道:「沒關係,只要有髮簪陪著我,就好像你陪在我身邊一樣,不管是坐牢服刑,或

者是磨房裡受苦,或者是別人的譏笑、折磨,就是因為有它陪在我的身邊,再多的苦,我都已經熬過去了。」她話中字字句句所含蘊的情,摧折他的心肝,震盪他的心頭,凝視著她有些憔悴的容顏和眼下疲憊的陰影,仲平的聲音中流

露不盡的是濃濃的憐惜與歉疚:「娘子,你的苦受夠了,讓我儘快報仇雪恨之後,好跟你雙宿雙飛。」將手中的髮簪遞在他的眼前,桂英淡笑相慰:「相公,不用急,只要有它陪著我,無論多久我都願意等你。」撫過髮簪,緊緊握

住她的手,仲平用自己溫暖的體溫,來撫慰她那顆脆弱又堅定的心。桂英慵懶地靠在他的胸膛,閉上眼,靜靜的感受著他的氣息,感受他帶給她的溫情。輕撫著懷中的她,仲平愁眉緊鎖,這時他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要回髮簪了,此事還是就此作罷吧。

∼第十四集(上)完∼ 第十四集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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