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集(下)

拜觀音仲平嚇破膽 盜髮簪一屍陪兩命

  次日,早朝時間即到,仲平匆匆趕回侍郎府,剛推開寢房的門,一件不明物體飛來,他閃身避過,轉頭見婉兒滿臉怒色,狠狠瞪視著他。「婉兒,你瘋啦!」仲平怒斥一聲。婉兒瀕臨飽和的不滿一下子便爆發開來:「對,我是瘋啦,我是被你逼瘋啦!『王魁』,你告訴我,你到底要我怎麼做?」仲平充耳

不聞,越過她身邊拿起朝服就要走。婉兒將他攔住,搶過衣冠。仲平壓住心中怒氣,凜聲道:「快把衣冠還我,有什麼話我上完早朝回來再說。」婉兒緊抱著衣冠:「你今天要不給我個交待,你哪兒也別想去。」仲平哪把她放在眼中,用力奪過衣冠推開她就欲出門。他的惡劣態度更讓婉兒氣恨交加,大吼

道:「『王魁』!你今天要敢跨出這個房間一步,我下一步就去逼走焦桂英!我不會再去哭哭啼啼,下跪求告,至於用什麼方法,你在早朝上慢慢想吧!」她的幾句話成功留住仲平。瞪著她,仲平氣得暗地咬牙。這時小六子進來催道:「大人,要上早朝了。」仲平頭也不回

道:「替我向刑部告個假,說本官今天不上早朝了。」在桌上甩下朝服,厭煩地瞥了她一眼,仲平咬牙說道:「我現在不上早朝了,那你到底想怎麼樣

啊?」像從未認識過般望著仲平,婉兒淚水盈盈:「怎麼?我說什麼你都可以充耳不聞,我只要一搬出那個女人你就百般溫柔,連早朝都可以不上

了。『王魁』,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麼?算什麼?!」似乎沒聽見她的哭喊般,仲平兀自整理著衣冠。小鈴子聽到聲音,很快的推門而入,感覺到屋內凝滯的緊繃氣氛,她忙問道:「小姐,發生什麼事了?!」婉兒一把推開她,繼

續對著仲平哭喊:「從小到大,沒有人敢對我說一句重話,連我爹都要禮讓我三分,而你卻對我欺矇拐騙,讓我受盡委曲,你當真以為我是木頭人,任由你擺佈欺騙嗎?」仲平似與己無關般由她吼鬧,毫不理會。而聽出話中玄機,小鈴子忙道:「小姐,別跟他說那麼多啦,我們去找老夫人評評理。」她的話提醒了婉兒,也讓仲平面色一變;婉兒也下了狠心,不再念情,當真與小鈴子奪

門而出,往相國府奔去。仲平深知驚動了相國夫人就等於告訴了崔貴,只能恨歎一聲,急步追出。婉兒怒氣難平,心痛難當,不顧仲平的拉扯攔阻,大哭著進到相國夫人的佛堂內。

  近年來,相國夫人每日在相府佛堂中吃齋念佛,已不理家事,如今婉兒哭泣來到,讓她莫名的嚇了一跳。仲平後腳追來:「婉兒,聽我說,聽我說嘛!」婉兒卻要他在母親面前說個明白,仲平如何說得出,尷尬無言了。相國夫人只當是夫妻拌嘴,忙相勸幾句。婉兒不理會母親的安撫與仲平的道歉,指

著神壇,大聲說道:「你說的話我再也不相信了,除非,你跪在這神佛面前賭咒發誓!」猶豫片刻,「為了証明我的誠意,發誓賭咒就發誓賭咒。」仲平唯恐事情鬧大,為平婉兒心中怒氣,萬般無奈,只好過去在神壇前撩袍下跪。仲

平抬頭仰望神像,正待說出言不由衷的誓詞,可這頭頂之上的觀音畫像怎會如此眼熟?定睛細看,仲平的臉色有些蒼白了,定神再看,心中悚然而驚:「這不是掛在爹書房裡的觀音畫像嗎?!怎麼會在相府的佛堂裡?!」似又看見家人的頭顱一顆顆落下,似又看見家人的鮮血在飛濺,似又聽見家人衝天的冤

呼,仲平陡然坐倒,臉色鐵青,顫抖地指著畫像張大了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。婉兒以為他是心虛不敢發誓,氣道:「哼,瞧,臉都嚇綠了,我看你當著神佛面前怎樣說?」仲平一口氣也喘不上來,瞪大了雙眼,渾身僵硬倒在地上。婉

兒被嚇著了,忙上前扶住:「魁哥!你怎麼了?你不要嚇我。」小鈴子一摸仲平的鼻端:「糟了,姑爺沒氣了!」相國夫人聽見說沒氣,連忙在仲平的人中

掐下,痛感使仲平喘上了氣,清醒過來。婉兒欣喜送上茶水,仲平卻如見鬼魅般,瘋狂推開面前的三人,他狂奔出相府。

  仲平漫無目地的跑著,此刻他只想遠離那無情的現實,跑得越遠越好。終於力竭停在一片樹林中,他大聲吼出心中的驚駭:「為什麼?為什麼王家的觀

音像會出現在相府?為什麼?」他粗濁的喘息,牙關切磨著發出靈魂深處的詛咒:「原凶主謀就是崔貴!崔貴!你這個嗜血的魔鬼,我要把你千刀萬剮,我

要你死無全屍!」猛地感覺一陣心悸,他抓住胸口,自語著:「我把自己陷入了絕境卻渾然不自知,要不是崔貴為了婉兒投鼠忌器,我恐怕已死了不止百回了!」猛然又想起:「婉兒,婉兒,我竟然娶了滅門的仇人之女為妻!」仲平欲哭無淚,欲喊無聲:「我有什麼顏面去見王家的列祖列宗啊!」心中百味雜陳的痛苦感覺將仲平折磨的幾欲瘋狂,似乎只有狂奔才能舒散些許苦痛。又在

一處停下,仲平盡力穩住混亂的思緒,強迫自己鎮定下來:「我不能亂了方寸,我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。髮簪!我必須設法拿到髮簪。婉兒,我必須善待

她,因為她是我的護身符,我必須善待她。」猛又衝著山間歇斯底里的狂叫:「為什麼我必須活得這麼虛假?愛不能愛!恨不能恨!還要面對死仇的女兒,柔情蜜意,同眠共枕。荒唐!荒唐!我為什麼要活得這麼荒唐?」跪倒在地大

哭出聲,極至的痛苦讓他的哭聲慢慢變成了朗聲大笑,指著蒼天,那笑中有著無盡的淒涼與悲苦:「你想整我,你想整死我對不對?哈哈哈……」倏

地收住了笑聲,他的眼中、聲中盡是恨意:「除非我想死,否則任何人不能要我死,你也不例外!不例外!啊……」恨、仇、怨、憤已混入了他的血液,注滿了他的心靈,再大聲的怒吼也未能稍減半分。

  無精打采回到侍郎府,仲平進書房找到小六子,對他說:「小六子,我們主僕的緣份要盡了。」小六子不明所以,只覺心慌:「大人,你是嫌小六子不好,要趕小六子走了嗎?!」仲平抬手止住:「不,是本官的刑部侍郎快做不下去了。本官失散多年的髮妻找上門來,她以定情髮簪要告發本官,要是相爺知道此事一定不會輕饒我的,別說是丟官棄職,恐怕連項上人頭也難保了。」

小六子人魯鈍心不笨:「大人,這有何困難?只要我們去把那髮簪取回來,她沒憑沒據就不能告大人了。」仲平為難說道:「這件事事關重大,再說我也不可以隨便派個人去辦這件事啊。」小六子自告奮勇:「我去啊。」聽了這話,正中下懷,可仲平心中又有一絲憂慮:「小六子,我不是不相

信你,只是這件事,恐有風險。」小六子搖頭道:「大人,您對小六子恩重如山,小六子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。」喜在心頭,仲平小心叮囑:「小六子,那就有勞你了。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也要把髮簪拿回來,但不能傷害我的前妻焦桂英!」似被仲平臉上的慎重之色駭住,小六子愣愣地點點頭。

  寂寞憂鬱的婉兒又回到相國府,順便看望兄長。看見一屋淒冷凋零,望著榻上骨瘦如柴的洪洛,婉兒不禁悲聲哭泣:「怎麼會瘦成這樣?這相府上下就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嗎?!我爹真的那麼刻薄炎涼嗎?我去找他評理去。」撐起病體拉住婉兒,洪洛能看見她就滿足了:「世伯政務繁忙,不要為了這些小事

去煩他,留下來陪陪我好嗎?」哭倒在他身邊,婉兒自責萬分:「都是我不好,是我把你氣病的,我怎麼會懷疑是你要害魁哥,我真該死。」洪洛心中頗感憂慮:「我生病不關你的事,婉兒,你要相信我,『王魁』不是個簡單的人物,我怕他日後會變本加厲的對待你。」婉兒的口吻飽含恨意:「這些事都要怪那焦桂英媚惑魁哥,她言而無信,恬不知恥,她答應我要離開魁哥卻又攀住

魁哥,讓魁哥徹夜不歸。」心痛她黯然的神色,洪洛下定決心緩緩開口:「婉兒,焦桂英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,我聽說,焦桂英是一個官賣的……妓女;而你是個堂堂的千金小姐,你跟她搶『王魁』,你怎麼跟她鬥啊?」婉兒瞪圓了眼睛,驚呼道:「妓女?她是妓女?我的對手竟然是個妓女?而我還委曲求全,跟她平起平坐,稱姐道妹,我還向這個妓女曲膝哀求……哈哈哈……」婉

兒的聲音在顫抖,雙肩控制不住的抽動,轉身撲進洪洛的懷中,她放聲哭出梗在喉頭的一口怨氣。

  小合院內,剛回家的柱兒被撲鼻而來的香味誘住,來到廚房,卻是春香在為桂英熬燉補品。柱兒搖頭,最好的東西永遠沒自己的份,春香一切都是為桂英姐而做。柱兒手提魚簍走上前,在春香眼前拎出魚簍中的大螃蟹,春香嚇得一步跳開,柱兒卻舔舔嘴,他要弄個美味

的蒸活蟹。咦?怎麼沒嫩薑了!沒薑怎麼蒸蟹啊?嫩薑早已被春香用完了,乾笑兩聲,春香涎臉哀求柱兒去買來,柱兒拗她不過,只好又出門去。柱兒前腳

剛走,一道蒙面黑影翻牆而入。黑衣人進到房中左右巡視,卻不小心絆倒木凳,驚動了廚房裡的春香;春香抄起一把菜刀悄悄走過來,一見黑衣人忙

大呼一聲:「有賊!」內房中的桂英慌忙奔出,見春香掄了菜刀朝黑衣人猛砍過去。黑衣人力氣不小,幾下閃避就搶過了菜刀,還抓住了春香,將刀鋒橫在

春香的脖子上,黑衣人衝著驚魂未定的桂英叫道:「你不要過來!」桂英以為是劫財的匪類,忙取下耳墜:「你快放開她,這些全都給你。」黑衣人似乎很緊張,提刀的手有些顫抖:「你,你還有一支髮簪,快,把髮簪拿出來。」桂

英手忙腳亂的拿出髮簪欲遞上。春香心中似有所感,知道此人絕不是為劫財,大聲喝住桂英:「桂英姐,髮簪千萬不能給他!」桂英心憂春香,哪敢猶豫,還是遞上了髮簪;趁黑衣人放了春香、接過髮簪之際,一把掀掉了黑衣人的面巾,正是小六子!小六子被桂英見到面容,心中一急,竟一

腳踢上桂英的腹部,將她踹開。春香驚呼:「桂英姐!」衝上前死死抓住小六子:「我跟你拼了!」小六子一心想脫困,手起刀落,鋒利的刀口劃過春香的肚腹,春香倒地不起。小六子回過神來,嚇得扔下菜刀轉身就跑,與聽到動靜而來的隔鄰的大娘

撞過;看清屋中情形,大娘連聲驚叫:「殺人了!殺人了!」柱兒這時剛好回來了,沒想到不過幾分鐘時間,春香與桂英就雙雙躺倒;不敢相信地望著地上的兩人,他竭力悲喊:「救人啊!快來人啊!救命啊……」

  驚聞春香受傷,仲平面如土色,盯著面前的小六子,顫聲問:「那桂英呢?!」小六子結巴著:「她,她應該沒事吧。」仲平鬆了提在喉中的一口氣。小六子遞過髮簪:「大人,是這支髮簪嗎?」仲平心虛的接過髮簪,握在

手中,小小髮簪卻讓他感覺無比沉重。事情已然敗露,仲平拿出銀兩,讓小六子即刻逃離臨安城;小六子也不敢再逗留,只好

逃出侍郎府。緊捏著髮簪,仲平憂心忡忡;不知桂英究竟如何?春香傷勢嚴重嗎?卻不知一支髮簪竟換兩條人命,可這樣的結果他怎能預料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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