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集(上)

侍郎府桂英受屈辱 擊冤鼓恩愛竟成仇

  小六子無心的一刀使春香身受重傷,氣息奄奄臥倒在床。破窗而入的淡淡陽光照著她慘白的臉龐,微微的暖意將她喚醒。「桂英姐!桂英姐呢?!桂英姐!」眼才睜開,春香就大聲叫嚷著,柱兒忙上前握住她,連聲安撫:「春香!春香,桂英姐她一個人在房裡面,她沒事的,你放心吧。」「不,我明明

看見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!」春香不相信的盯著柱兒。「她小產了,但是,能夠保住母體的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。」柱兒的話讓春香默然無語,痛在心中。「春香,你永遠都那麼關心她,你珍惜她,超過了你自己的性命。」柱兒心酸的撫摸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。傷口的劇烈疼痛讓春香抽了抽臉頰:「我賤命一條,本來就沒有什麼好珍惜的。」柱兒的心如刀割般疼痛:「不,我不

准你說你自己命賤!出身貧苦,慘遭賣身,也許這都是你自己命薄;可是你遇上了我啊,難道我對你還不夠真心誠意嗎?!你擁有了我,為什麼還要說自己命賤呢?」春香含淚欲滴:「就是擁有了你,我覺得幸福人生才剛開始,可我就要死了,你說我的命還不夠賤嗎?」話音剛落,淚水已滾滾滑下春香淒然的臉龐,她按捺不住地痛哭出聲。柱兒緊抓住她,堅定的搖搖頭:「你不會死

的,春香,你不會死的,你不要哭。你還記不記得,是你親口說,要替我燒菜做飯,還要替我舖床疊被,還有,你說過要替我生一窩小柱兒、小春香;可是,你現在連一隻蒼蠅也沒生給我,我不管,我不管,你一定要幫我生一窩小柱兒、小春香,我不管……。」把臉埋在春香的手中,柱兒也

再壓抑不住,放聲大哭。「好好好,你不要哭,你哭起來好醜。好,我們生一窩小柱兒、小春香;你要蚊子、蒼蠅我都生給你。」春香擦去他臉上的

淚水,柔聲安慰。似乎覺得身上僅有的一點力氣也在慢慢消散,春香使勁撐起身來:「柱兒,除了睡覺,我最怕躺在床上了。柱兒,拜託你帶我去寺廟,我要讓佛門淨土超度我一身的穢氣,而讓我覺得是清清白白嫁給你為妻。」柱兒搖頭,不敢答應:「你這主意很好,可是我怕你的傷……。」春

香擠出一絲笑容:「我的傷不礙事,我只是愛撒嬌,假裝很痛,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,不礙事的。」細細端詳她一會兒,柱兒不情願的點點頭,從床上輕輕抱起春香,將她緊靠在胸懷,柱兒拖著有些沉重的腳步邁出房間。

  他如珍似寶的抱著她,她柔情款款的偎著他,跨過小溪,走過石橋。野地中,蘆葦隨風擺動,一片生機勃勃,而懷中的人卻是油已盡、燈將

滅。低頭碰碰她冰涼的額頭,柱兒輕柔的聲音中有著擔憂:「春香,累不累?累的話就下來休息一會兒。」春香定定的看著他,似乎想將他的面容深刻在心底,似乎怕一眨眼他就會立即消失:「你不累我怎麼會累呢?柱兒,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啊。」抬手撫上他的臉頰,她的聲音越來越小:「你的豬腦袋長得好可愛,你的香味好好聞啊,你的胸膛好溫暖啊。」柱兒眨眨眼,硬擠出一絲笑

容:「在這荒郊野外,你別勾引我好不好?」春香好想回答他,好想再聽聽他的聲音,可是,她的力氣已經完全耗盡,再也說不出話了;撫摸他胸膛的手已無法再停留,緩緩垂落,連眼角的淚珠也無力再凝住,滑下了她的臉龐。柱兒停住了腳步,望著懷中憔悴蒼白的容顏,他不敢相信,

不敢相信她竟然離他而去。怔怔地抱著她漸漸冰涼的身子,緊挨著她如冰的額頭,他想哭,可為什麼會流不出淚啊?!仰首望望晚霞似火的天空,他想喊,可怎麼會出不了聲啊?!如血般的夕陽照在她佈滿淚痕的臉頰上,卻令她顯得更加蒼白,而此刻的四周如柱兒的心情般,一片死寂。

  把春香牢記在腦中,深刻在心裡,柱兒細心守候著桂英,他知道,照顧好桂英是九泉之下的春香未了的心願。從現在開始,桂英就是他的責任,為了逝去的愛人,他豁出性命也要好好保護桂英,決不讓她受到與春香同樣的傷害。在柱兒的精心照料下,已暈睡兩天的桂英終於幽幽醒轉,姐

妹連心,她睜眼的第一句話也是:「春香,春香呢?春香的傷怎麼樣了?」柱兒掩住內心的悲傷,盡量使聲音放輕鬆些:「她沒事,你不用替她擔心了。」

桂英如何能信,撐起柔弱的身軀,掀被下床:「她沒事?我要過去看看她。」柱兒攔住她,知道不可能再隱瞞了,沉聲道:「桂英姑娘,她,她不在了,她不在這兒了。」桂英心中惶惑不安:「她不在這兒?她在哪兒呢?」柱兒聲音哽咽:「我依著她的心願帶她到寺廟去了,她在那裡,很安祥,很平靜,一點

痛苦都沒有了。」沒有痛苦!似一道霹靂在桂英耳邊劃過,她死死盯著柱兒,顫抖的聲音虛弱無力:「她沒有痛苦?柱兒,你的意思是說春香她……她走

了?」看著柱兒含淚點點頭,桂英倒退幾步,臉色蒼白如紙,聲音淒然欲絕:「不!是我連累春香,是我害了她!我害死了她!」倏地跪倒,桂英頭著地不

停猛磕:「春香,我對不起你。」「桂英姑娘!」柱兒嚇壞了,忙跪地回磕:「桂英姑娘。」「柱兒。」桂英止住柱兒,放聲悲哭。眼眶含淚,柱兒泣聲相

慰:「我知道,錯不在你,我答應過春香,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。」桂英淚如雨下,茫然面對柱兒,她的心底全是深沉的寒冷與絕望。

  晨曦初放,萬物依然沉睡。侍郎府中的仲平一夜未眠,焦躁難安,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微亮,趁婉兒還在熟睡,他悄悄起身,緊握住手中的髮簪,他心中暗想:「不知道春香的傷勢如何?我一定要跟她們解釋清楚才行。」躡手躡腳

拿了衣冠開門走出去,卻沒見身後掀帳而視的婉兒咬牙切齒:「焦桂英,我與你誓不兩立!」
  小合院內孤零零的柱兒做了飯菜,為春香擺上

碗筷,挾滿好菜:「春香,你多吃點,你吃啊。」看著空蕩無人的桌椅,他不禁又流下淚來。正在悲痛難遣時,兩個官差走進門來:「你就是丁寶柱、死者的丈夫吧?兇手已經抓到了,隔壁的蘇大娘已經指認無誤,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。」柱兒擦乾眼淚,連忙點頭,看過睡著的桂英,柱兒與官差

離去。內室中的桂英睜開雙眼,緩緩起身。殺人奪簪,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,她不相信相公會為拋棄自己而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;她要當面與他對

質,她要問個清楚明白。搖搖晃晃走出小院向侍郎府走去,半路上一頂官轎抬過,差點將她撞倒,扶著一旁的小攤穩住腳步,桂英繼續上前。她哪裡知道,在官轎的遮擋下,竟會與對面幾步之遙的仲平擦身錯過。

  來到桂英的住處,仲平心中忐忑而腳步沉重。「娘子,娘子。」定定神,仲平心虛的朝屋內叫了幾聲,卻不見回應。心中惴惴不安,他上前左顧右盼。

隔鄰的蘇大娘走了出來:「這位公子,你要找誰啊?」仲平忙問:「請問,住在這裡的人都到哪裡去了?!」蘇大娘歎息道:「公子有所不知,前日這裡遇匪遭劫,正好她們男人又不在家,春香被砍殺,已經過去了。」仲平心中一悸,衝口而呼:「春香她死了?怎麼可能呢?!」蘇大娘又拭淚說道:「不單

是這樣,就連桂英姑娘……,她……她好慘啊。」仲平臉都嚇綠了:「桂英她怎麼了?!」「她小產了。」蘇大娘的一句話震得仲平腦中嗡嗡

作響,淒然無淚的呆立著,他的心裡在哭喊,在哀叫。猛地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,仲平茫然自語:「桂英!桂英身子平安嗎?!」疾步上前推開緊閉的房門,仲平聲似泣

血般的大叫著:「娘子,娘子……。」內室床頭折疊整齊的小小緞襖止住了仲平疾衝的步伐,緞襖的鮮艷色澤將他的雙眼刺得血紅,顫抖的手轉起搖鼓,他

的聲音中是滿滿的痛惜:「寶貝,喊一聲爹吧,喊一聲爹吧。」回答他的只有那清脆悅耳的搖鼓聲。垂首飲泣,深深的悔恨與自責將仲平重重包圍。

  「桂英姑娘。」柱兒從衙門回來了,對房裡的仲平他視而不見,只是奇怪桂英怎麼會不在家中。仲平嚥下眼淚,強制鎮定,沉聲問柱兒:「桂英人呢?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?!」柱兒如若未聞,扭頭不答,仲平一把扯住他,大吼著:「你少裝蒜,快說,你到底把桂英藏到哪裡去了?!」柱兒恨視著仲平,發出心中隱忍已久的怒氣:「我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,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告

訴你的!」緊緊掐住仲平的臂膀,柱兒恨不能生啖其肉:「姓王的,你欠我的爛賬我一定要好好的跟你算清楚。你這個只會在女人面前故作可憐的小白臉,你這個忘恩負義、無惡不做的偽君子!春香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救你,她救了你,你卻殺了她!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把你出賣給夏震,這樣,我也可以好好的得到一筆賞金,最起碼,我可以跟春香圖個逍遙快活,也免得日後桂英姑

娘為了你受盡磨難、生不如死!」「不要再說了,桂英她到底在哪裡?」仲平血紅的雙眼瞪著柱兒。「她在哪裡,總比在你的跟前好。你為了要拋棄她,為了不給她名份,你害得她小產!真是俗話說得好,虎毒不食子,你連親生骨肉都不放過,難道,你現在還要找到她趕盡殺絕嗎?!」柱兒的話句句刺痛著仲平的心:「別說了!別說了!」似乎這樣大聲吼叫就能減輕他胸中錐心般的疼

痛。深深呼吸一口,仲平望著柱兒的眼神有些可怕:「你快把桂英的下落告訴我,要不然……。」柱兒冷冷笑道:「要不然你就殺了我?你殺啊,反正你又不是頭一次殺人。告訴你,你死定了,小六子已經落在了臨安府尹的手中,有

人指認他是你的隨從,他很快會將你供出來的,你會得到報應的。」小六子被抓,仲平忙收斂心神,腦中思路急轉,不敢再留,在柱兒的暴怒中拂袖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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