劇本原著:江佩玲、張瑞娟、景得編劇群/小說改寫:李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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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貴回到相爺府中,情緒不寧地來回踱步。
「莫非這真的是造化弄人?老夫就只有婉兒這麼一個寶貝女兒,竟然一時失查讓她委身於豺狼。難怪最近探子來報,王魁最近常去刑部調閱宗卷,原來他早已在暗中調查當年那宗滅門血案。」
「想我崔貴大半輩子風裡翻,浪裡滾,自信聰明蓋世,竟然會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後生小子牽著鼻子走而不自覺,甚至還引狼入室、養虎為患。白活了,簡直是白活了……我一定要制敵機先,先下手為強。」
夜深人靜,一個黑影偷偷潛入了相爺府佛堂,他悄悄地登上供桌,小心翼翼取下案頭上的觀音畫像,四顧張望了一下,將畫放入懷裡。廊間另有一個黑影,正牢牢地盯著他。
王魁拿了「觀音像」進入書房,連忙關上門。
他將觀音像攤開在桌面上,在畫面上仔細觀察、撫摸,甚至拿到油燈下透視著,依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,正感到十分失望,把畫軸卷了起來。
屋外,跟蹤他的蒙面黑衣人正在窗紙上用舌尖舔破了個洞,向窗內吹入迷魂煙。
王魁坐在椅子上,握著畫軸,忽然覺察有異味,他吸了吸鼻子,接著一陣昏眩,倒在桌上。
黑衣人見狀甚喜,用匕首挑開門閂,悄悄步入室內。黑衣人見王魁一動也不動,遂舉起鋼刀,劈頭砍下。
不料王魁腦後長有眼睛似的,順手以畫軸一擋,接著一掌擊向黑衣人,黑衣人中掌向後倒去,王魁一個箭步欺上,黑衣人掄刀欲砍,已被王魁取得先機,一腳踢走大刀,順手抄住大刀橫向黑衣人頸項,接著伸手抓下他的蒙面巾。
黑衣人是相府的護院頭頭,王魁對他並不陌生。
「崔安,是你?」
「姑爺,饒命!姑爺,饒命啊!」崔安跪地叩頭如搗蒜。
「回答我,是誰叫你來行刺我?」
「我……小的不敢講……」崔安求饒。
王魁鋼刀一橫,做勢砍下。
「是……相爺……。」崔安慌忙回答。
「是崔貴?難道他已經知道我的身份,開始下手了?」王魁心裡自忖道。
「相爺為什麼派你來殺我?」
崔安不作聲,王魁用刀在他脖子上輕抹了一下。
「相爺……相爺發現了你的身份,你送給小姐的護身符,正是當年相爺親手替你戴上去的……。」
王魁楞了楞:「我聽說送我護身符的人跟我爹有金蘭之誼。」
「沒錯,相爺和王師松本是結拜兄弟。」
「那他為什麼要害我王家滿門抄斬?」
「我不知道……。」
「你不說我就讓你人頭落地!」
「好好好,我說!我說!」崔安嚇破了膽:「因為相爺通敵叛國的罪證落在王師松手裡……。」
「說!是什麼樣通敵叛國的罪證?」
「聽說……是……是一封信,相爺為了找那封信,只好先下手為強,把王師松滿門抄滅,順便找那封信。」
「信找到了嗎?」
「雖然沒有找到,相爺把王家所有的書畫都燒了,料必已經毀跡滅證了……。」
王魁聞言,眼眶瞋出血來:「好個崔貴,你通敵叛國,卻做賊的先喊抓賊,把你該承受的制裁轉嫁給我一門忠良!」
王魁越思越氣,雙手握拳,怒目圓睜,崔安見狀十分恐懼,挪動身子,站了起來,轉身想跑。
王魁卻猛一轉身,鋼刀頂在他背後。
「崔安,你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人,我現在放你一條活路。」
「什麼活路?」
「一旦我找到崔貴通敵叛國的證物,我要你做人證指證崔貴,到時候我可以求皇上對你網開一面,饒你不死。」
「你……你不怕我回去報告相爺?」
「為了小姐,他不敢公然殺我,只要我提高警覺,他就沒有機會對我動手,明天你就對他說沒找著我,大概去窯子館找娼妓去了,他會相信的,明白了嗎?」
「我明白!我明白!」
「那還不快滾?」
崔安爬起來,跌跌撞撞出房而去。
王魁關上門,轉身收拾畫軸,卻發現卷軸已經被崔安一刀給砍裂了,軸內似乎藏著一張紙卷,他立即抽出紙卷,打開一看,是封書信,再將信封打開,將信抽出。
他仔細地閱讀信的內容,然後抬起頭看看天幕,陷入深深思索之中……。
誅殺王魁的行動沒有成功,崔貴內心如坐針氈,伴君如伴虎,現在王仲平這小子正暗中搜尋當年滅他全家的血案,遲早會被找出破綻;他又沒有公然定罪王魁的理由,暗中刺殺又屢屢無法得逞,令崔貴憂心如焚。
偏巧這時候,老天爺送來了一件大好禮物。
當初狀告狀元郎的另外兩名人犯,居然將投環自盡的焦桂英遺物──一只髮簪送了來。髮簪上明顯地刻著「王仲平」三字。
「哈哈哈……」崔貴狂笑著: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。王仲平,這是你自己找死,怨不得老夫!」
金鑾殿上,文武百官羅列,皇帝高坐其上。
皇帝詔曰:「今科狀元王魁乃通敵叛賊王仲平冒名頂考一案,朕已決定親自問審。宣王魁上殿!」
一身罪衣的王魁從容步上金殿,跪地向皇帝叩拜。
「王魁!」皇帝看了看他說:「崔右相舉發你是通敵叛國王師松之子王仲平,今有物證核對,來啊!呈上物證!」
內侍捧上一絨盤,上有三只一模一樣的髮簪。
崔貴冷笑一聲道:「證據確鑿,你還不俯首認罪?」
王魁正色說道:「啟稟皇上,下官承認我就是王仲平,我期待恢復正名已經好久了,我之所以甘冒欺君大罪赴京趕考,正是為了明查暗訪真正通敵叛國的權奸巨惡!」王魁看了看崔貴說:「如今罪民已經覓得物證,請皇上明鑑。」
說著王魁從袖中抽出一紙書信,內侍將之呈遞皇上。
立於殿前的崔貴。朝服內的下襬盡濕……。
皇帝看完書信,怒容滿面地丟向崔貴。
冒著冷汗的崔貴顫抖地拾起信來,臉上一陣青,一陣白……。
皇帝暴喝一聲:「崔貴!你可知罪!」
被皇帝吼得足下發軟,崔貴登時矮了半截,跪倒在地。
一文臣上前稟道:「啟奏皇上!王師松戰功彪柄,忠心耿耿,王仲平冒死昭雪沉冤,揭發通敵叛臣,其情可憫,其罪可恕,其功可居,老臣奏請皇上赦其欺君大罪!」
皇帝曰:「卿家所奏照准,此外,朕還要追封王師松護國大將軍,王仲平功名恢復,朕再拔升你為正三品兵部尚書。」
「崔貴,」皇帝轉向他:「是你陷朕於不仁不義,你通敵叛國、陷害忠良、欺上瞞下,你該當何罪?」
崔貴伏地痛哭:「老臣知罪,老臣知罪!通敵叛國、陷害忠良皆是老臣一人所為,老臣願受千刀萬剮,以贖前愆,請皇上網開一面,饒過老臣妻女同族……。」
「通敵叛國本當罪誅九族!」文臣說道。
「皇上!」崔貴哭道:「老臣妻女加上九族有上千條人命,皇上您法外施恩,功德無量啊!老臣給您叩頭!老臣給您叩頭!」
崔貴的額上血流如注。
文臣又上:「啟奏皇上,崔貴通敵叛國罪無可逭,可是其妻女亦是王仲平之岳母及妻子,若是一併誅殺,無異再次陷王尚書於滅門喪親之苦,臣請皇上三思!」
皇帝思索半晌後道:「王仲平,如何究辦,於朕實有兩難,你和岳母、妻子之情份只有你體驗較深,朕決定把崔貴通敵叛國一案全權交由你懲處,要殺要赦,但憑於你。」
「相國府」大門匾被卸了下來,府內紅大門驀地砰然而開,官兵蜂擁而入。
王魁神色凜然,緩緩跨過門檻,身後一官兵拉著崔貴,把他丟入門內,沾著滿身滿臉的塵泥。
王魁高聲朗道:「右丞相崔貴,通敵叛國,罪無可逭,財產抄沒,九族連坐。抄!給我抄!」
迴廊上,屋舍間,連聲淒嚎,驚慌奔逃的家人、侍妾、奴僕、丫頭們皆被官兵追捕擒拿。
官兵們來回奔竄,將大廳上值錢的骨董、字書一併搜刮,桌椅打翻,一片狼籍……。
衣櫥、櫃子被撬開;衣物、首飾被翻出來。
金庫內金銀珠寶,堆積如山;滿櫃經典,傾洩於地……。
崔貴伏地而泣,王魁一把抓起他滿頭亂髮:
「看!我要你睜大眼睛看看!什麼叫抄家滅族!什麼叫家破人亡!看!你看哪!」
崔貴痛哭,一眼望去,正好見到官兵拉扯著夫人。
「夫人!夫人!」崔貴大喊。
夫人顫顫巍巍地步向他,手持念珠指著他:
「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事?造了什麼孽……?」
婉兒和小鈴子趕到了,婉兒衝向王魁。
「魁……不!王仲平!早朝上的事我已經聽說了,我知道我爹對不起你,可是我娘和其他的人都是無辜的,皇上讓你親自懲處,你可以高抬貴手,放過我們親族嗎?」
「妳要我高抬貴手?當初誰對我王氏一門高抬貴手?妳娘是無辜的,我娘就不無辜嗎?還有我的兄弟,他們瀝血沙場,為國盡忠,又得一個怎麼樣的下場?你爹有放過他們嗎……?」
崔貴滿身是血的爬了過來。
「王仲平,所有的罪孽全是我一人所為,你可以把我千刀萬剮、凌遲處死來消你心頭之痛,只求你放過我妻女吧,婉兒還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呢……。」
「呸!我的妻子是焦桂英,已經被你們逼死了!」
婉兒聞言,淚流滿面地說道:
「所謂父債子還,我願意用我的性命來交換我爹娘的性命,你要殺就殺我吧……。」
三人頓時跪地哭成一團。
仲平的手高高舉起,刀爺手準備就緒。
「桂英,桂英……」
突然,他看到焦桂英一身素服在他眼前飄過。
「桂英──娘子──是妳嗎?等等我,娘子,不要跑!等等我!」
桂英的影子飄著──飄著──終於落了下來。
「是妳嗎?娘子,妳怎麼會在這裡?」
「仲平,聽我一句話:得饒人處且饒人,能放手時且放手,不要再冤冤相報了……。」
「可是,這些個日子來,妳吃苦受罪,我忍辱負重,為的就是等待這一天呀。現在終於來臨了,妳卻勸我放手……。」
「我只問你一句話,崔貴滅你滿門是為求自保;你滅崔貴滿門是為求洩恨,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值得同情?」
「桂英!」
「別急,你且聽我說,」桂英打斷他:「崔貴滅你滿門是依通敵叛國之罪,由皇上下聖旨依法行事;而你滅崔貴滿門是見死不救,落井下石,你覺得誰比較無情,泯滅人性……?」
「可是……」仲平道:「妳全家也是遭崔貴所害,難道妳願意放過他們?」
「我很慶幸自己及時放下一顆仇恨的心,你是否也願跟隨我,也去尋求心無掛罣,永遠平靜的境界,再也不受人世間七情六慾之苦?」
王魁聞言似有所悟,抬眼望去,焦桂英如一屢輕煙,緩緩飄向天際……。
「娘子──娘子──」
王魁呼喚著,隨風而去……
~第五章完‧劇終~